长沙的日光永远都是猛烈的,无论是在市区的医学院校区,还是在市郊的黑麋峰公园,凡是身在室外,便无处躲藏。即使已经是下午,即使身在空调车中,这一天的炙烤仍旧是无法平复。每个座位上坐的都是一副行将散架的躯壳,车厢里只有空调的气流还在作响,睡意悄悄蔓延。被阳光晒伤的皮肤已经开始疼痛难忍,好奇中看了看前座人的后颈,惊讶中一时没有想到合适的形容词。每个自以为采取了足够防护措施的人都开始明白“人定胜天”这四个字在有些情况下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疲倦至极,汗流浃背;皮肤红肿,双眼干涩;饥肠辘辘,双腿战战……即使十多天过去,想起那天的惨状,仍然感到心颤。即使如此,也无法将任何一个贬义词加到五月二十四日这个阳光过于明媚的日子。这是我们药用植物学野外见习的日子,是一次旅行,是一轮进修,是一段记忆。
“何首乌,蓼科多年生缠绕藤本,块根肥大,表面红棕。卵形叶片,圆锥状花序……”,“蛇莓,蔷薇科植物,多年生草本,全株被白色茸毛,茎细长匍匐,果实……”野外见习之前的半个学期,药用植物学五个字对我来说就是这样公式化的几行字以及偶尔见到的几幅黑白线条手绘图。难背,难记,分不清,理不明……噩梦般的自习进度,悲剧样的习题成绩。直到五月二十四日,我才知道,以前的印象是错的。
在黑麋峰中穿梭行进,发现野生药材和稀有植物,一如“探索”频道中的荒野求生节目般刺激和新奇。辨认和采集,每个环节似乎都有理论写在书本上,但却和白纸黑字迥然相异。一路沿着公路行进,本以为不会有太多的发现,但却一路惊喜连连。不愧是每年被选作见习场所的黑麋峰,野生药植虽然都没有完全长成,但是种类的繁多已经让人眼花缭乱。一路走上去,何首乌、蛇莓、丹参、淡竹叶、花椒、黄精……几十种种知名药材已经压入标本夹中。作为标本夹的持有者,我觉得我付出的一切体力都是值得的。那种发现新大陆一样的成就感,每种看似普通的植物都与课本的知识联系上,看似粗糙的叶片根茎却是救命疗伤的圣药。一时间太多的信息涌入大脑,药用植物学,原本枯燥的五个字,就在这座黑麋峰上慢慢融化,流淌进每个人的记忆中。
山上的公路修的很平整,体力在公路上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存。但是山林间前人踏出的羊肠小道却是充满挑战,但也充满惊喜。半途中我们偏离大路,沿一条向下的小路行进,跨过道路上横卧的断木,绕过拦路的废墟,忍受着家禽家畜的特异气息,一路前行。最终虽然被溪水阻挡不得不回头,却在水边发现了泛青的花椒,成熟的狭叶十大功劳,以及刚刚长出新叶的小桃树。路是艰辛的,但收获也是丰富的,笑语中,继续踏上后面的路。
下山时由于多种原因,车辆无法靠近。原本以为站在顶峰就已经结束行程的人,不得不回头重新面对刚刚征服的道路。原本,下山会是种难以言表的痛。但山间的微风,一路的记忆,友谊的陪伴,却是让人沉浸其中,忘记了疲劳和伤痛,只剩快乐。
现在写下这些,眼前如幻灯片样闪过那天的一幕幕。照片是有的,但是承载的点滴片段却与完整的回忆无法相提并论。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如何命名这篇见习感想,或者像同学所称的“游记”更为合适。这是一次野外的课堂,却不只是课堂。
阳光愈见强烈,晒伤皮肤,却熔不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