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盼来了周五。
晨起,还带着一丝游离的凉意。当拨开微熹的轻雾,晴日的爽朗已初见端倪了。在欣喜期待的心情中,我们11级药学院和老师们乘着疾驶的车,奔向黑麋峰,去进行一年一度的野外见习。轻风中,已颇有“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的意味。而一路上,一簇簇绿意奔驰而过,一抹抹乱红争相入眼,更是忽明忽暗,美不胜收。
在绕行了数个盘山公路后,黑麋峰植物园终而抵达。一下车,漫山遍野的绿便扑面而来,迫不及待地淹没了我们。在老师认真地重申了行程和注意后,我们就急不可耐地融入这一茏温柔的绿中。踏上山阶,一些明丽的野花更是衬托得这湿人衣的空翠分外可爱。而步行于这巨幅画卷的我们,也惊喜地发现第一味生药——商陆。商陆,就是上课老师教的“假人参”,雷鹏老师热情耐心地告诉我们“商陆的根具多数同心环状突起,就是其区别人参的地方了”。而事实上,商陆具有逐水消肿,通利二便,解毒散结的功效。商陆本无过,却被不法之徒使之未尽其效,反使药殆。也就是所谓“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无奈了。物不能尽其用实非物意,用物者世人,而世人因智而诡,确该自省。而“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商陆如有知,怕也甚是委屈。此时正是盛夏,商陆如剔透欲滴的绿翡,而我更喜其秋日的红色浆果。在童稚时步行于园里细细听果实坠落的啪嗒声,好奇地用手挤压它流出的绯红汁水,都是我对商陆的美妙记忆。而此次对这位老朋友进一步的了解,不仅受益匪浅,也让我内心泛出了许多欣喜。陆放翁那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用在此事,真是贴切得很。
风景中学习,也算红袖添香了。或葱茏,或青翠,或遒劲的绿意忽然让我想起我曾写过的一首诗
登庐山(其三)
苔色黯暗疑阶湿,风气忽悟缘荫弄。
红尘若是坠如许,流绿潺潺涤陈梦。
正是此景了。在跋涉的途中,每一株身姿绰约的草抑或参天伟岸的树都仿佛笼罩着生药的神秘感。继续拾级而上,却讶然发觉,地上斑驳的星点树荫已是荡然无存了。举首而望,烈日也早已冲破稀薄的微云,热浪袭人得很。看来接下来的路途注定艰辛。不知是谁的建议,我们闪身进了竹林。在此,我们竟然幸运地见到了灵芝,在戏曲里,白娘子盗灵芝仙草为救许仙,着实是神化灵芝的功效了。而灵芝主治虚劳、咳嗽、气喘、失眠、消化不良,恶性肿瘤,却也算是功效颇大了。而在不久之后,三尾绿莹莹的油蛇也着实将我吓得不轻。看来古书上说的异宝周遭有异兽看护竟在此得到了证实。我突然想到了冯至的《蛇》
我的寂寞是一条蛇,
静静地没有言语。
你万一梦到它时,
千万啊,不要悚惧!
它是我忠诚的侣伴,
心裏害著热烈的乡思:
它想那茂密的草原——
你头上的、浓郁的乌丝。
它月影一般轻轻地
从你那儿轻轻走过;
它把你的梦境衔了来,
像一只绯红的花朵。
诗歌虽然浪漫,但蛇若真游进了梦里,却也惊惧。惊魂甫定后,我们寻得一处阴凉小憩。片刻,便又顶着酷暑艰难前行了,而此时早已是乏力不堪,叫苦不迭了。在水库边,为了寻得更难得的生药,我们舍弃了相对平坦的大道,选择了荆棘丛生的山中小径。这举步维艰,进退维谷的处境,真不是跋涉。而是攀登了。而在此,我们寻得了黄精,在这深山中,它早已栉风沐雨了数年之久,每一丝脉络,仿佛积淀着经年的风霜,对生的叶子就是一双双托起寒暑的绿色手。老师补充说,这是一株十年的黄精。它如此柔软,纤细的腰肢仿佛一掐即断,而它却在无人问的深山中,十年默默积淀着养分,等待有朝一日的被采撷,发挥功效。顿觉它分外可爱。在不远处,我们又偶然发现些许百合,婷婷而孤寂。虽然只有寥寥数躲,但早已在我们心中吹起清新的风。
匆匆,我们回程。这一天,心中留下的不是疲惫。不仅是无穷受用的知识,还=更有每一株草的坚韧不拔,甘于寂寥。每一朵花的肆意烂漫,尽态极妍。